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、那种独自承受巨大创伤的孤独感,在这一刻,似乎被悄然打破了一丝缝隙。
他不再说话,只是默默地坐在老者身边,学着老人的样子,将目光投向那看似平静的水面,尝试着去感受那份“静”与“动”的平衡,尝试着去放松那根一直紧绷在心中的“竿”。
阳光温暖,微风拂面。
这一次,脑海中那些翻腾的血色画面,似乎没有立刻涌现。
虽然它们依旧潜伏在深处,但至少,在这一刻,他获得了一丝短暂的、珍贵的平静。
不知过了多久,池塘边的宁静被打破。
那位清癯老者提着空水桶走了过来,看着并肩而坐的一老一少,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:
“老班长,你这鱼钓得可够久的,鱼影子都没见着,倒是钓上来个迷途的娃娃。”
被称为老班长的为首老者呵呵一笑,慢悠悠地收起钓竿,鱼钩上空空如也,连饵料都不见了踪影。
他丝毫不以为意,站起身,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。
“姜太公钓鱼,愿者上钩。我钓的是心境,不是鱼。”
老班长笑道,然后看向林川,“娃娃,走,帮老李头把地里的草锄一锄。”
林川连忙起身,应道:“是。”
他现在似乎有些明白,这三位老首长并非单纯让他干活,而是在通过这种最朴素的方式,引导他重新连接这个世界,感受生命的存在和延续。
他跟着清癯老者(李老)走向菜地。
李老递给他一把小锄头,指点他如何分辨杂草和菜苗,如何下锄才不会伤到根系。
林川学得很认真。
他拥有系统赋予的诸多战斗和生存技能,但对于农事,却是一窍不通。
起初他的动作还很生疏,甚至不小心锄断了一棵菜苗,让他有些无措。
李老却没有责备,只是耐心地示范、讲解:“慢点,不着急。这草啊,就像你心里的杂念,得认清楚了,连根拔起,但不能伤了好苗子。这好苗子,就是你的本心,你的根。”
又是富含哲理的点拨。
林川若有所思,动作渐渐变得沉稳、精准起来。
他专注于分辨每一株植物,感受锄头入土时传来的阻力,感受阳光晒在背上的温度,感受汗水从额头滑落的微痒。
这种纯粹的、与土地直接接触的劳动,奇异地让他纷乱的心绪逐渐沉淀。
脑海中那些喧嚣的杀戮之声,被泥土的芬芳和植物的生机悄然驱散。
当他终于将一小畦地的杂草清理干净,看着那些翠绿的菜苗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时,一种微弱的、久违的成就感涌上心头。
这不同于完成任务后的如释重负,也不同于歼灭敌人后的冰冷快感,而是一种孕育生命、见证成长的踏实与平和。
中午,那位沉默寡言的老者(张老)做好了简单的饭菜——
清炒时蔬,蒸的糙米饭,还有一碗滴了香油的蛋花汤。饭菜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,四人围坐。
饭菜很简单,甚至称得上粗糙,但林川却吃得格外香甜。
他似乎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、专注地品尝食物的味道了。
吃饭时,老班长看似随意地闲聊起来。
“娃娃,老家哪儿的啊?”
“……西南a城。”林川咽下口中的饭菜,回答道。
“哦,a城,好地方啊。”老班长点了点头,“山清水秀,出好兵。我记得当年我们部队里,就有好几个那里的小伙子,都是好样的,打仗不怕死,也重情义。”